冯骥才:不是“重返”文学 我从来没有离开过文(2)
时间:2019-04-15 16:04 来源:百度新闻 作者:晨子 点击:次
冯骥才:这些材料必须是真实的,是从生活里来的。写历史小说,材料就是从历史生活里来的。这需要大量的积累。比如我写天津老城,我在天津生活了几十年,对这个城市太了解了,我做过老城的抢救,曾经带着我的团队,将近100人,把整个天津的历史文化捋了一遍,重要的东西一一拍摄记录,对天津的每一条街巷,都有地图刻在心中。落到小说里,我的人物从什么地方来,去什么地方,都在我脑子里一目了然。对于那个年代的历史、生活、经济、社会、文化,拥有很多的细节记忆,但我都没有铺开来写,单单说纸局吧,我要不节制的话都能写几万字,因为我对这个太了解了,从小画画,围着纸局转,这一行里的各种规则,我太熟悉了。再比如说文人的书房,是什么样的,我跟老一代的文人接触多了,文人用的文房四宝、纸笔墨砚,书房是什么样的气息,都在我脑子里。我想给小说里的人物一个什么样的书斋,很自然就想出来了。 比如我写欧阳觉一家是从宁波来到天津,因为我自己就是宁波人啊。写宁波来的人物,我容易找到感觉。他们会从宁波带很多细节来,带来他的仆人,宁波人的吃饭、穿衣都有他们一套,宁波人都瞧不上外地的裁缝,我现在穿的外套都是宁波裁缝做的。 其实就是生活中很多零碎的细节,最终成为写作的素材。托尔斯泰的《复活》,里边写到有个女孩马斯洛娃眼睛有点斜视,我想他一定在现实生活中看过别的女孩眼睛斜视,跟这样的女孩目光接触时,会有一种特异的感觉,搁在小说人物身上,读者就会有相当真实的感受。这是小说家必须具备的素质,将万千的生活感受融会贯通,但到出手时绝不只是对生活进行简单复制。 羊城晚报:《单筒望远镜》的故事背景设置在1900年,而之前出现在您长篇《神鞭》《三寸金莲》中的“辫子”“小脚”也是那个年代的关键词,您为什么会那么在意那个时间点? 冯骥才:1900年是中华民族最贫穷、最愚昧的时期,我们在全封闭的情况下,眼光狭窄,对世界不了解,而且也受西方列强的欺负,这时候最容易看出我们民族自己的问题,包括鲁迅说的国民性的问题,也包括后来说的落后挨打的问题。中国的种种问题,在这个时代看得最清楚。我希望通过这个时间节点的小说创作,启发人们从历史上更深层次地去反思中西文化的交流,该如何去选择今天和未来的道路。 羊城晚报:选择单筒望远镜作为小说的一个重要意象,是基于偶然的灵感还是苦心酝酿的结果?它有着怎样的文化内涵? 冯骥才:单筒望远镜在天津的古玩店里很常见,多是外国人留下来的。有一回我在古玩店看到它时,正好我在想这个小说,觉得特别适合。单筒望远镜有一个特点,必须一只眼看,有选择地看。在爱情的立场上,单筒望远镜一定是选择对方美好的视角。在文化的角度来看,单筒望远镜又一定会选择自己好奇的东西。小说中,欧阳觉和莎娜互相吸引,同时莎娜很好奇中国人的小脚,欧阳觉则看到外国人奇形怪状的头发、服装等,这都是单筒望远镜带来的选择。 用单筒望远镜作为交流媒介,当两种文明对立的时候,就会把对方的负面看得比较大。大量的误解,构成了那个时代的背景。选择对抗还是交流,决定了人物命运和历史的走向。这对现在处理不同文明之间的关系仍然是一种启示。 “我是一个失败者” 放下写作转型 卖画保护村落 羊城晚报:上世纪九十年代,您为何会暂别挚爱的文学,跳进文化遗产和传统村落保护的“漩涡里”? 冯骥才:与其说是我的选择,不如说是时代对我的选择。我们赶上了一个社会转型期,从农耕文明向工业文明急速转型。这个转型当然是人类历史的必然,但转型的时候一定要将前面的文明成就瓦解、毁灭吗?当然不是这样,过去的文明中存在许多美好的东西,值得我们去传承,这是宝贵的精神财富,可是在中国人急于想富起来的时代,是看不到这一点的,人人都在追求物质。知识界站在文化的立场,总会比较早地发现这个问题,就应该有一批人先站出来,大声呼吁社会关注这个问题。最初,我喊出保护文化遗产时,人们还不理解,当时,我就是抱着一种舍我其谁的想法,只能先把写小说这支笔放下,做出牺牲。虽然说这样的牺牲对个人大了点,但我想回馈给社会的,应该是比小说意义更重大的东西。 羊城晚报:您觉得从事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成就感大过写作? (责任编辑:admin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