保安与工地、外地民工……看画中人的“边缘世界”(2)
时间:2019-08-14 12:08 来源:百度新闻 作者:晨子 点击:次
他拿着手机,每天在村里绕上几个来回,拍下十几张触动他的片段。这些素材被他挨个儿塞进了硬盘,近百个文件夹几乎囊括了西三村所有的琐碎。 不少历史照片是从村民手里找来的,这其中有六七十岁的父辈,也有20多岁的青年。刘声和他们一起“混”了两年,跟农民工称兄道弟,和村里的老头蹲在路边分享一支烟。 因为租金低廉,一些艺术家渐渐聚集在西三村,刘声跟着他们开设了一个叫做“西三电影制片厂”的公众号,拍视频记录村里的低保户、外来务工者等不同群体在西三村的日常。他们希望这个项目里,村民能更多参与,“去学着自我发声”。 着火的船桨。受访者供图 画里的一些故事也是从走访中听来的。新中国成立前,土匪常来打劫,村民们合伙向南浦乡公所交粮求庇护,才有了西三村。这里没祠堂,村民就把自己形容为“水流柴”,意思是漂流在水上的烂柴,漂到哪儿算哪儿。 “‘水流柴’是指在江上漂流的柴没人要了,听起来挺沉重。”读书时语文不及格的他一夜没睡着,头一回有了写诗的冲动。 “……秋晚/狂风卷走彩霞/你屹立在轻舟/我颤抖地挽着你的臂弯/你用胸膛将我淹没/肌肤悄悄地枯萎/奔向河流的尘土啊/披着暮色的盛装/在墨黑的水面上/灰飞烟灭” 其实,刘声也是“水流柴”中的一个“捞佬”(广东人称外省人叫“捞佬”——记者注),他从来不曾位于人群中央。 他出生在广东农村,在村里读了3年小学后,跟着父母进城。只有放假回到农村时,他才觉得放松下来,用他的话讲,“人一直比较自卑”。 乡下人找活路,读书几乎是唯一的选择。文化课不过关的刘声,找到了绘画这条出路。后来,他的画经常拿奖,考美院时,还得了满分。 那个年代,干艺术看不清未来,他跟着大部队跑去广告公司就职。上世纪90年代的广州被下海的氛围席卷,刘声也被搅动了,他一心想当大老板,“赚大钱”。 他做设计、搞装修、开材料批发店、办家具厂,从广东跑到了北京、上海、浙江,一晃20年过去,“基本上全程失败”;他报名一期工商管理的课程,结果发现自己没天赋,妻子也说,他是“烂泥糊不上墙的那种”。 唯一的收获是跟着“小人物”体验过生活。做船木家具厂时,他们把旧木船上的木材打磨成家具,大船木两人才搬得动,把钉子起出来至少得两个人花上一整天,为此,他招过两批“很壮的人”。 那时候的刘声“有老板的派头”,他打麻将、唱卡拉OK,也做按摩、蒸桑拿,有时候娱乐完了回厂里,看见光着膀子,豆大的汗珠一颗颗从额头淌到胸口的民工,他一度内疚得说不出话来。 在他的画里,最为人熟知的还数那些画在纸板上的人:从江西来广东做木工,因为被嘲笑为外省人经常和人“干仗”的“疯雷”;从肇庆乡下到佛山南海搞装修闯荡的“肥佬”;放着正式的工人不当转型开起理发店,把店面扩大10倍又最终卖掉的“华哥”。 之所以紧盯着小人物,是因为刘声觉得自己和画笔下的人“其实都一样”:不是精英分子,没有坚实的保障,背井离乡,在新的城市没着落、没关系,就靠着自己一步步往上爬。” 他说,这些人什么都尝试过,可没选择的自由,很难随意转换行业,还是停留在讨生存的层面。“生活在上升和回落间不断徘徊,大多数人迈入了稳定,但真正逆袭的少之又少。” “阶层是个框,绕着框的是层层缠绕的线,社会资源一层,家庭背景一层,个人天赋一层,要立足,要解决子女教育,也要尽孝……这些线交错在一起,凭一己之力很难挣脱。”他说,“转来转去,我们都跑不出这个框。” 这个画家感叹,“这些年来,焦虑、浮躁与欲望交织在一起,感觉自己就像一粒浮尘,找不到内心落脚的地方。” 他满脑子想的,还是那些城市边缘的魔幻画面:倒闭的工厂把财神连同贡品一起打包放在了堆满垃圾的江边;疍家的渔民每天在水里打捞,收获的却是些特殊的物品,比如一个堆满盆栽的沙发;珠江防洪堤两边的厂房大部分做藤业加工,走在路上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味儿。 (责任编辑:admin) |